我满怀期待地嫁给了太子,却没想到他默许侧妃将我毒死,将我腹中的孩儿一同扼杀。
只因那一句“太子妃命格不祥,或可阻碍太子登基之路”。
重生回到成为太子妃之前,我当众拒绝太子的请婚,却转而与别人眉目传情。
我曾受人蒙骗,而辜负了真正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人,造就我与他的终身之憾。
幸好,如今都还来得及。
1
“姐姐,这里是白绫、匕首和毒酒,你自己选一样吧。”
舒心益指挥着太监们把那三样送我上路的东西端到我面前,旋即笑意吟吟地冲我道。
我虽形容狼狈,但仍紧紧地护着我的小腹,冷声道:
“本宫腹中还怀有太子的嫡子,太子如今不在东宫,你一个侧妃竟然敢对本宫动手!”
“嫡子?姐姐,你别再做梦了。”舒心益笑得花枝乱颤。
“是太子亲口说的,今日必须要送你和肚子里的那块肉上路呢。”
她走到我面前,得意地俯下身来:
“太子妃怕是忘了,您命格不祥,太子可是怕您阻了他登基之路,嘱咐臣妾,万万不可让您活过今日。”
“如今能让您自个儿选择死法,已经是太子格外开恩了。”
我恨声盯着她,咬牙道:“你说了不算,本宫要见太子!”
数月前,曾有天星局的人指出我“命格不祥”,恐会冲撞了贵人。
只是赵承安曾特意对我说过,他并不在意这个。
“明薇,你与孤多年情谊,孤曾答应你会与你一生一世,怎么会被区区流言所改呢?”
舒心益闻言,大声笑了起来,随后眼露怨毒:
“叶明薇,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千娇万宠的明薇县主吗?”
“圣上剩不了几个月了,太子已经不需要你了,况且你如此不祥,太子更是容不得你了。”
“殿下担心若是他亲手送你上路,你的晦气会冲撞了他,所以只好由臣妾代劳了。”
她眼里充满快意与得逞的笑,忽而大声道:
“既然太子妃不肯就死,就送了她上路吧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,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,拿起那杯毒酒,不顾我的死命挣扎,灌进了我的嘴里。
腹中瞬间翻江倒海,虽然我紧紧地捂着小腹,只是却无法阻止孩子的离去。
那毒性发作的极快,随后便是天旋地转,我七窍流血而死。
眼前一片黑暗,只是我却似乎仍存意识,依稀间还能听见一个老者微微的叹息声。
他好像在说:“这姑娘被人欺骗而死,甚是可怜,只是有人竟愿意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,换她重生一世。
“只是不知这于她而言,是幸还是不幸呢?”
2
我固执地想要抓住那声音的来源,急切地发问:
“是谁?这是真的吗?”
“唉,他在你身边那么多年,一直默默守护你,你却只看得见眼里只有权势、一心欺骗你的人,缘也,孽也。”
“他,他是用什么作为代价,换我重生的?”
那老者的身影似乎正在变得透明,我声嘶力竭地冲他喊出这句话。
“他说,他已经一无所有了,唯有此命可换。”老者渐渐消失了。
我忽然猛地醒来,眼前熟悉的布置,竟然是我嫁给赵承安为太子妃之前,所居的闺房。
老者那几句似真似假的话在我脑海中浮现,我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双总是含着忧郁和怅然的眸子。
是七王赵景安,是他用他的余生,换得我重生一世。
我父母在我三岁时便双双为国战死,圣上为表对忠臣遗孤的照拂,册封我这个将军独女做了县主,又接进宫从小由太后亲自抚养。
我与皇后所出的太子赵承安,原是一起长大的。
赵景安是早逝的淑妃所出,因着淑妃与皇后有着远亲的关系,便被圣上交给了皇后抚养。
只是生母早逝,加上皇后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,他便总是如同一道黯淡的影子一样,被掩在光彩夺目的太子赵承安身后。
我只记住了赵承安与我青梅竹马之情,却忘记了赵景安对我的关照,例如在我因淘气被太后罚跪时,为几乎要饿晕过去的我偷偷送来吃食。
我因每年生辰收到赵承安那些华美的礼品而喜悦不已时,却忽略了赵景安每年也会送来载满他心意的,他亲手制成的礼物。
他身处黑暗之中,却仍然不遗余力地想要为我送来他能给的所有温暖。
后来我如愿以偿嫁给了两小无猜的赵承安,他却因赵承安对他的忌惮,设计让他作为钦差到长州去治理频发的水患。
他领命而去,尽心尽力,却在回京述职的时候遭了山匪袭击,从此失去了一双腿。
一个残废的皇子,就算圣上对他有再多愧疚,也失去了所有前途,至多封一个闲王,赐给他一块算得上富庶的封地,让他了此残生罢了。
我却没想到,为了让我重活一世而付出性命的人,竟然会是默默无闻的他。
而舒心益在我死前那番话,证实了赵承安一直在欺骗我,从他信誓旦旦要娶我开始。
他所做出来的那一切情意深重的模样,都是为了娶我后,以赢得父亲留下的朝中将领一派的支持。
所以在那些 “太子妃天生命格不祥”的流言传出来以后,他怕极了我会阻了他唾手可得的皇位。
没有他的默许和帮助,舒心益不可能杀得了我,甚至,他担心亲自杀了我,会缠上我的‘晦气’。
幸好,我如今重生的时机,正是赵承安在年末的宫宴上,向圣上求娶我的一日之前。
这一次,我不会再嫁给赵承安,赵景安也还没有被他所害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我要让赵承安因为他的欺骗付出惨重的代价,同时也会偿还赵景安为了我做的一切。
3
年终的宫宴很快到来,皇室众人以及亲近的大臣同坐于清宴宫中,君臣同乐共贺新年将至。
赵承安同以往一样,朝我投过来好几个含着情意的眼神,我都一一借着饮酒避开,反而朝着座位略偏于角落的赵景安看去。
他静静坐着,手中执着酒杯,一举一动皆温润如玉,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风姿。
只是却没想到,这样好的他,上一世他的结局竟然是失了双腿,郁郁死去。
我不禁恨恨地往赵承安那儿看了一眼,令他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。
只是不久之后,他便出来向圣上敬酒,然后如上一世一样,请求圣上赐婚。
“儿臣心悦明薇县主许久,恳求父皇为儿臣与明薇赐婚!”
我与赵承安互相之间的情意,本已是全宫尽知,所以,皇后及抚养我长大的太后此刻都是一脸了然的模样。
我却提裙走出,跪在了赵承安身后,一字一句,坚定道:
“明薇自知身份卑微,不敢奢求嫁给太子,还请太子收回方才那句话吧。”
4
“明薇,你出来好不好,你出来见一见孤。”
赵承安在门外已经站了许久,我自顾自练着书法,只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。
“孤知道孤在宫宴上请求父皇旨意是有些唐突了,只是你先别生气,有话好好说,好不好?”
赵承安的语气里带了哀求。
我朗声道:“明薇与太子本是兄妹之谊,自然是未曾想过能做太子身边人的,今日有些乏了,太子请回吧。”
他又站了许久,见我心意已决,许久才离开。
算算时日,他此时应当已经遇见了平民出身的舒心益,与她立下了山盟海誓之约。
大约是,“等孤娶了叶明薇之后,便向父皇要了你做侧妃”。
我是他权力路上的垫脚石,温柔婉转的舒心益才是一向高贵的他真心想要的女人。
这一次,我不会再上他的当。
我拒婚一事,亦是有着太后的支持,最终使圣上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“明薇是哀家的心头肉,自是不可能比都城里任何女孩子差,嫁给谁不好,何必要再嫁去东宫,遭受那些阴私之事?”
我几乎是抽泣地靠在她怀里,想上一世她也曾劝过我,我却满脑子只有赵承安,将她的话当了耳旁风。
她自己便是在宫里沉浮一世,失了两个女儿,才坐上了太后之位,对我的劝导怎么能不真心呢?
我总是辜负了对我好的人,而错信了假意之人。
从太后那儿出来,我等不及想见赵景安,便直奔他的居所。
5
自皇后身子不大好了以后,赵景安便在赵承安的有意推动之下,迁出了凤仪宫的皇子居,早早搬到了荒凉的菩提轩居住。
这还是我重生后第一次来这里,赵景安正闲坐读书,见到我时,不由万分惊讶。
“明薇,你怎么来这儿了?”
他立即站了起来,手忙脚乱地要去给我沏茶。
我几乎有些难忍我的泪意,忙找了些闲话说:
“你瞧你,堂堂七皇子,身边连个侍女小厮都没有,还亲自给我沏茶么,我怎受得?”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我一个人清净些,便叫他们下去了。”
我偏头望着他,他似乎被我盯得不好意思起来,轻易就红了脸。
“赵景安,你喜欢我么?”
我直截了当地抛出这句话,他似过于震惊,睁大了双眼瞧着我。
随后他走过来,关切地用手要扶我的额头,嘴里念叨着:“莫不是冬日风冷,着了凉发烧了?”
“赵景安,我问你话呢。”
我将他的手拿下来,逼迫他与我对视。
“明薇,你就算一时拒绝了皇兄,将来肯定也是要嫁给他的,你们之间身份相当、缘分天定,莫要说胡话了。”
他看着我,眼里含了苦涩。
“赵景安,如果喜欢我,你就说啊,你为什么一直不说?”
为什么不说,害得我们之间,辗转蹉跎好多年?
赵景安犹豫了一会,终究是低下身子,抚去我脸颊上的眼泪,低声道:
“明薇如同璀璨的珠玉,我虽仰慕已久,但怎敢奢求那珠玉的明光,能照在我身上?。”
“那么,如今我看上你了,你可愿意?”
方闻这句话,赵景安眼底流露的是极大的喜悦,只是这喜悦不久便变得黯然。
“可是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、不受重视的七皇子,怎么能配得上你呢?”
“那便向上看,去争取那个更高的位置。” 我殷切地望着他。
“况且,你忍心看皇后害死你母妃之后,她的儿子继位,坐享其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?”
赵景安身躯一震,眼底情绪百转千回,证实了他早已有此猜想。
而我曾在东宫里无意听到过皇后和赵承安的对话,真相正如我所说。
赵景安的母妃淑妃原是皇后家族送进宫替她固宠的,她却嫉妒淑妃得圣上亲眼,在赵景安三岁的时候用慢性的毒药将她害死。
“明薇,我从小便恋慕你,便是你要了我这条命去,我也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我流着泪伏在他肩头,我知道啊,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呢。
“只是,我无所倚仗,圣上又对皇兄青眼有加,就算我有心争取太子之位,恐怕也是难上加难。”他为难地说道。
“你信我。”我坚定地望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默默在心里许下诺言。
景安,你信我,我不会再辜负你,也会让赵承安万劫不复的。
6
赵承安在与我成婚不久后,曾策划过一次假意的刺杀。
他派死士假扮敌国的刺客,于圣上在围场围猎的时候从天而降刺杀他,他再假意奋力救驾,又受了重伤。
成婚后,我心疼他身上的伤,他便没有将这件事瞒着我。
算算日子,圣上围猎的日子也不远了,我便去太后那儿撒娇,求她下旨允我同去围场。
“明薇此时应当于太子避讳,七皇子一向擅长骑射,明薇想让他一起前去,突击教明薇几招,到时候猎几只狐狸,用它们的皮毛回来给您做件大衣。”
太后允了,摸了摸我的手直夸我有孝心。
赵景安第一次被允随同圣上围猎,只是他的目光却无时不刻地寻找着我,一找到便黏在了我的身上,始终不肯移走。
我回报他柔和一笑,内心却开始盘算着,该怎么让赵承安自找苦吃才好。
围猎开始时,我方骑上马,赵承安便贴了过来。
他骑在他的马,硬是走在我的身侧,声音沉沉道:
“你拒绝了孤的求婚,便是看上景安那小子了?孤看见你们眉目传情好几次了。”
我自顾自骑着马,连目光也懒得看他,意有所指地说:
“太子殿下,再跟着明薇走在后面,便猎不到头等的猎物了。”
他眼带不甘地盯了我一眼:“叶明薇,你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没得到我的回答,他便急不可耐地往前冲去。
他走后,我便盯着圣上所在的地方,果然不久后,赵承安便停在了他身侧不远的地方。
而远处的草堆里,有几个人蠢蠢欲动,圣上猎兴正浓,并没有发现。
眼见那黑衣人突然降临,我朝景安使了个眼色,他便立即奔去救驾。
赵承安正要策马前去,那马却已经软倒在地上,连带着他也摔在了地上,模样很是凄惨。
我心里畅快不已。
赵承安性子一向高傲,又是太子,有优先择马的机会,便一定会挑中那匹精壮的白色马驹。
而我正是在一刻前,假装更衣,前去马厩给那匹马儿的鼻下嗅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的晕药。
却没想到,那药发作的时机不早不晚,刚刚好。
7
这一世,发生的事情和上一世一模一样。
只是,救驾的人变成了本不应在场的赵景安。
“吾儿景安,真是好样的!”
圣上看着受了伤,坐在病床上的景安,不禁老泪纵横。
“你母妃早逝,朕这么多年忽视了你,是朕对不住你了。”
赵承安坐在一边假笑着,只是他紧握着的拳头已经暴露了他此刻,恐怕已经差点要咬碎了牙。
为他人做了嫁衣裳,还让圣上注意到了景安,自己又摔下马受了小伤,如此狼狈,肯定恨得要死吧?
一想到此,我便内心忍不住要偷笑起来。
圣上感念景安救驾,赞他既有孝心,又十分聪慧,当即封了他做郡王,还让他去户部领差事,令赵承安气的脸都绿了。
我也感慨万分,上辈子景安废了一双腿,才让圣上对他怜惜,封了个闲散郡王。
不过没关系,封王、进户部,这只是第一步。
从围猎场回来之后,景安领了户部的差事,一天天变得精神抖擞、眼神明亮。
而赵承安也越来越难按捺住他内心的疑惑,在我多次刻意避开他不见后,终于在一次我从皇后宫里给她例行请安后,堵住了我。
“叶明薇,赵景安给你施了什么迷魂药?孤与你从小一同长大, 你就为了他辜负孤?”
他拦着我不让我走,眼神带着压迫感看着我。
“男女授受不亲,明薇已经及笄,太子还是避嫌得好。”
听到我的回答,他并不满意,竟然伸出手,抓住了我的肩膀:
“孤想不明白,我们一起长大,明明马上就要成婚,为什么你忽然拒绝了孤?”
我努力挣脱开他的束缚,皱着眉头,语气冷凝:
“太子,皇后娘娘就在里头,我也不想叫她出来看见你这副模样。”
“好啊,叶明薇,你学会威胁孤了?”
见我软硬不吃,赵承安发了狠。
“肯定是赵景安在你面前胡言乱语,让你疏远了孤!”
“叶明薇,你若是再这样,他就给孤走着瞧吧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瞪了我一眼,扬长而去。
我浑身发冷,景安如今自是不可能和赵承安抗衡的,若是他有意为难,恐怕上辈子调开他去长州那样的事情将会提前重演。
我得想个法子,让赵承安自顾不暇。
8
我让贴身侍女元儿想办法,去城外一个医馆里,打听一名叫舒心益的女子的消息。
元儿是我带进宫的侍女,自然对我无比忠心,不会走漏半点风声。
赵承安在之前替圣上主理祭天大典时,曾在野外意外被蛇咬伤,是当时在山上采草药的舒心益路过,才救下了他。
他在舒心益父亲的医馆住了半月养伤,与舒心益早已经互生情意,立下誓约了。
上一世,他娶我后仅半年,就求了圣上赐婚舒心益给他,还为她求了侧妃之位。
他对我说的是,舒心益对他的大恩难报,只能用荣华富贵酬之,接进来做个侧妃好好养他一世。
我简直是鬼迷心窍,才会信了他的鬼话,最后让她把我和孩子害死。
元儿很快就找到了她,听从我的吩咐,乔装成皇后的侍女,对她说,只要她肯离开这里,走得远远的,可以给她许多银两。
成功让舒心益以为,皇后是怕太子婚前就和民女暗通款曲的事情被揭发,会对太子的声誉有碍,才打算打发了她。
只是,太子当时答应过的侧妃之位,怎么能不比元儿所说的那些银两,更诱人千万倍呢?
舒心益收下元儿的那些银两,假意答应了她,却是在第二天白日之时,跪到了东宫的门外。
巧的是,这一日,正好是圣上亲临东宫,关怀太子生活、指导他处理政事的日子。
9
收到消息的时候,我正在菩提轩里与景安对坐饮茶。
“县主,有一个女子跪在太子府外,说太子答应了要娶她做侧妃,还亮出了太子的玉佩做信物。”
“圣上已经震怒了,现在太子还长跪在长宸殿前呢。”
我听完元儿的话,又替景安沏了一杯茶,递给了他。
他见我神色恬淡,不由问我:“明薇,你怎么好似知道一切,这般淡然?”
我冲他柔和笑道:“我说了,你只管信我便是,我能将他拉下来的。”
“是,明薇,只是你如此聪慧,我自是不能差的,才能配得上你。”
景安这些年一直不曾荒废了学业,如今为了我,变得更加勤奋与上进。
午后,我去长宸宫给圣上请安,顺便同他汇报太后最近一切皆安,老远就看到了赵承安还跪在那儿。
我路过他身边的时候,听见他叫了我一声“明薇”。
我停下来,他急切地看着我道:“你不要信那些传言,明薇,我的心里一直是只有你的,那个女的是假冒的……”
我轻轻蹲下,在他身旁,用着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:
“那是你母后在你出生的时候放在你襁褓里的玉佩,这也能作假吗?”
“明薇,你……”
看着他震惊的神色,我又轻言道:
“既然太子将这么重要的信物交给那位舒姑娘,想必是喜爱她极深。”
“明薇自然会替太子殿下向圣上求情,说你们两情相悦,求他将舒姑娘赐婚给你做太子妃。”
不顾他目露愤怒与绝望,我起身,昂首走进了长宸殿。
10
赵承安就算心悦舒心益,她却终究只是个医女,是万万不可能够到他心目中的太子妃的标准的。
他需要的是一个我这样的,身后自带势力的,而且得到圣上和太后喜欢的妻子。
可惜,我自然是不可能如他所愿了。
圣上在我的劝解下,想起了皇后也只是出身五品小官之家,是凭借她成为皇后之后才升做了三品大员并封了康乐侯。
感慨万分的圣上,终究是下了圣旨,赐与太子两情相悦的舒心益为太子妃。
赵承安必然怨恨舒心益的自作主张,又下了他的面子,害得他被圣上责骂。
如此,想必这一世的他们,会成为一对怨偶了。
舒心益一心想做赵承安的身边人,如今得偿所愿,欢欢喜喜地准备成为本朝历史上,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太子妃。
只是她还不知道,等着她的会是什么。
赵承安最近因着不得已娶了舒心益做正妻,又多次来寻我想要解释被我拒之门外,开始闷闷不乐起来。
如此,便造成了他政务上的不得力,已经被圣上斥责了好几回。
与此同时,景安这些年一直刻苦的学习终于得到了回报,他治国的才能也逐渐被圣上所知。
圣上终于看到了他被掩盖在赵承安之下的光芒。
天气逐渐燥热,长州水患频发的消息也传进了皇宫。
赵承安果然如上一世一般,推荐了景安去处理长州的水患。
只是我早就与景安通过气,让他以淑妃的忌日在即,自己想陪伴母亲灵前拒绝此事。
圣上因着喜爱景安,对淑妃多加愧疚,如今他一提起,哪有不答应的道理?
“皇兄已经成为太子多年,处事灵活有度,儿臣等自是多看在眼里的,儿臣觉得让太子前去,给儿臣等为表率为好。”
景安大大方方地说出这番话,旁边的诸皇子也纷纷点头。
圣上一番思索,这差事竟然落到了赵承安自己身上。
同时,这也是圣上想要考验赵承安的一环,赵承安最近小错不断,已经在他心里快够不上太子的标准了。
一切,正随着我的设想顺利地发展下去。
11
我思来想去,总觉得那在路上攻击景安的山匪的来路不简单。
景安回京时,坐着的自然是皇家钦差的马车,怎么会有山匪无缘无故地找皇家的麻烦呢?
除非,那是赵承安的人。
我越想越觉得我的猜想是对的,既然如此,那堂堂太子,和山匪勾结,来害皇子……
若是让圣上知道他的儿子和山匪有了勾结,又会是什么反应呢?
思及此,我嘴角忍不住翘起,便叫元儿邀景安来一叙。
“什么,你说皇兄,和山匪勾结?”
景安一听,震惊地看着我。
我轻轻握起他的手,说:“这也只是我的猜想,而我只是一个县主,现今有办法能彻查这件事的,只有你了。”
景安点了点头,说他会谋划这件事。
谁知景安这事儿做的极好,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。
我本以为只能给赵承安安上个勾结山匪的罪名,谁知景安这一查不要紧,竟然还连着萝卜带出泥,勾连出了几个月前圣上围场行刺一事。
那个长州山路上的山匪窝子,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,而是赵承安的死士训练营。
这个地方的存在我竟从来不知道,原是赵承安从上一辈子就瞒着我。
他利用圣上对他的信任,私底下还不知道做了多少形同谋逆的事儿。
景安很谨慎,先用了一波人将那些人引开,剩下的人再潜入那营里,在里头发现了和刺杀圣上的那几个死士用的相同的箭羽。
12
我同景安商量了一番,景安想出了个法子,以长州知府上报说最近有山匪扰民为由,向圣上请令由他带领御林军去长州剿匪。
“皇兄现在在长州治理水患,儿臣也只能做这些不紧要的事儿,让他没有后顾之忧。”
圣上赞许,还派了御林军首领一同跟着。
御林军首领和景安向圣上汇报剿匪结果的时候,特意带回来了那些箭羽。
景安同我说起,圣上看到的时候,脸都气绿了。
“查,给朕查,死死的查,怎么一个山匪窝子里,会出了刺杀朕的‘别国死士’?”
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:“赵承安想必想不到,他在长州的时候,老窝竟被端了吧。”
谁知这时,景安竟认真地注视了我好久,随后喊了我一声。
“薇薇。”
“嗯?”第一次听他这样叫我,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为什么你从宫宴时开始,就突然对皇兄的态度变化那么大,从前你与他两小无猜、两情相悦,如今你却直呼其名,对他厌恶至此?”
“而且,你仿佛总是知道一切,也知道怎样对付皇兄。”
我心里骤然有些慌乱,随即想到,景安就算再聪明,也不至于会立刻想到重生这样怪力乱神的东西。
不知怎得,我打心眼里不愿景安知道,我曾经嫁给过赵承安,甚至与他有过孩子。
于是我含糊道:“太后不是从小就夸我聪慧吗,你可不要多想。”
景安对我的回答似乎不甚满意,但见我不愿意说,还是止住了口,只是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与充满情意。
“那好吧,等有一日你愿意告诉我了,我洗耳恭听。”
那个土匪窝子虽是死士的训练营,只是还没成为死士的大有人在,受不住圣上的刑罚供出赵承安,倒也实属正常。
赵承安刚到长州没一月,便被圣上一道圣旨召回了。
他车马劳顿,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来,却一到京城便被圣上召进了皇宫,大有兴师问罪之意。
13
赵承安进了长宸宫,却是整整有五个时辰没有出来,又不曾漏了一点风声,这可把皇后急坏了。
想到景安曾去长州剿匪,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,于是她高贵的步子第一次迈进了景安的菩提轩。
见我也在,她眼里流露出惊怒:“明薇,你怎么会在七皇子这里?”
“莫不是,你们私相授受?”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,指着我道。
我笑了,对她端正行礼道:
“太后曾亲允七皇子教我马术,明薇也只不过是在等七皇子整理骑装罢了,皇后娘娘可看出我二人有任何逾越之举?”
皇后被我这番话噎住了,幸好这时景安从内殿出来,转移了她的注意。
她走上去,急切地拦住就要行礼的景安:“景安啊,快免礼,母后问你,可曾知道圣上召你皇兄进长宸宫所为何事吗?”
景安佯装思索了一会道:“只好像是为了些箭羽之事,好像和当时的围猎刺客有关……”
皇后一听,脸色大变,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为什么在菩提轩,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走了。
皇后走时,景安望着她匆忙的背影,面色冷凝。
我站在他身侧,为他披上一件大氅:“想起淑妃娘娘了?”
他怔了怔,低声说:“母妃当年起病起得蹊跷,忽然就咳血了,全宫的太医都没有解救她的法子。”
“只是有一事,更为异常,听我的乳母说,我母妃走后,皇后宫里的人率先就换上了丧服,而其他宫里的人都是急切地去赶制。”
“就好像……知道我母妃不久于人世一样。”
我冷声道:“皇后这是露出狐狸尾巴了。”
“幸而母妃为我留下几个尚算忠心的人,近几年我为着自保,又着意暗中培养了些力量,否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。”景安微微叹着气说。
随后他又面露忧心之色:
“当年的事,想必整个太医院都脱不了干系,只是如今过去了十几年,当年的人恐怕都难以寻到,若是能有人证,想来就好办了。”
我对他露出神秘的笑容。
“我还真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,当年参与过这件事,这个人如今就在东宫里。”
14
景安让他的人把万财绑到菩提轩的时候,他瑟瑟发抖跪在地上,口里不住含着饶命。
“幸好太子不在东宫,皇后也没心思盯着,我的人才这样容易进去。”景安对我说。
我点了点头,随后用手指着万财,狠厉道:
“就是他,当时是他制的毒,然后皇后命了其中一个太医下在你母妃的药里。”
“整个太医院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查出了你母妃中毒,却因着不知这毒的来源,怕圣上责罚,所以异口同声地说是你母妃得了不治之症,才慢慢衰弱下去。”
“他是皇后费了好大劲才找来的制毒师,所以一直养在东宫里,为太子和皇后制毒害人呢。”
“想必那些死士刺杀完你父皇被发现后,用来自尽的毒,也是他亲手所制。”
那万财听完我这句话,已经是吓得失了禁,尿了裤子。
“县主,七王爷,奴才知罪,奴才知罪,求您们大人有大量,放过奴才吧,奴才都是被皇后娘娘逼迫的……”
景安目露痛心与不可置信,低声在我耳边说:
“可我母妃当年是那样的信任她,所以才会任由她指派太医来给她调理身子。”
却没想到,淑妃娘娘一心信任的皇后表姐,竟然藏了这样蛇蝎一般的心思,害得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,让景安失了母妃的疼爱,孤零零地长大。
“景安,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将这些事情揭发出来,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,让你母妃泉下有知也能安息。”
我轻轻抚着他的背,安慰着他。
景安点了点头,忽然他的贴身小厮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禀报:
“圣上正说着要废太子,皇后娘娘闯进长宸殿里,说若是要废太子,便先从她的尸首上跨过去,随后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。”
我面色凝重地问这小厮:“皇后可有什么事?”
小厮摇头道:“皇后娘娘只是昏迷不醒,却已经没了生命危险。”
只是经她这样一闹,圣上也不得不顾及皇后与他的结发之情,废太子的事情也不好再提。
我盯着惴惴不安的万财,说:“现在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。”
15
“皇后用来威胁你的,无非是你的家人。”
我走到万财身边,低下身子,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。
“你无父无母、妻子早逝,惟有一双双胞胎女儿,年纪不过十余岁,被皇后扣在了她娘家为奴婢,对吗?”
万财闻言,震惊地看着我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
“只要你愿意招供罪行,并且把皇后做的一切和盘突出,本县主答应你,救出你的女儿,给她们荣华富贵的一生。”
万财闻言,深深地将头磕在了地上。
事已至此,他自然知道无论如何,自己已经没法活,但是我这番许诺,却也足够让他答应我招供皇后了。
“奴才,谢县主大恩大德。”
午后,万财便去宫门外击了鼓,言有天大的冤情要诉。
圣上正是烦心时,景安一番巧劝,才让他接见了万财。
而万财在长宸殿里的那一番诉说,却是让旁听的景安都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。
皇后所做的恶行,简直罄竹难书,从淑妃之死,到几位得宠的美人的意外去世,甚至从景安之后再无皇子出生,也是她的手笔。
而且从头到尾,太子赵承安皆有参与。
圣上一时气急,竟然直接在长宸殿里晕了过去。
景安衣不解带地为圣上侍疾,直到他醒来,第一件事便是让御前大太监替他拟旨意,废了皇后和太子,并且废皇后入冷宫,且圈禁太子于宗人府。
“朕英明一世,没想到却糊涂一时,竟然被他们母子瞒了这么多年!”
景安绘声绘色地同我描述着圣上的神情,我们二人在菩提轩里笑做一团。
随后对着我信誓旦旦地说:“薇薇,我要更出色一点,这样父皇就会立我做太子了。”
“到时候,你就会嫁给我了吧?”
我假意歪头思索说:“那我还得,先考虑一下。”
“薇薇,你不会不嫁给我吧?”他竟然被我骗到,顿时着急了起来,开始赌咒发誓。
“我赵景安发誓,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,若是我除了你之外,再娶别的女子,便不得好死!”
16
我赶紧捂住他的嘴:“好了好了,我答应你,不要说那么晦气的话。”
我的景安,要好好地活着,才不能同上一世一样。
我欠他的太多,那么就用我的余生慢慢偿还吧。
只是我们都未曾想到,赵承安被圈禁以后,竟然狗急跳墙之下,逼宫了。
赵承安是黄昏时从宗人府逃出去的,守门的那个人曾受过他的恩惠,趁着别的守卫都在用膳就把他放走了。
那名守卫一直替他遮掩,造成竟然有好几日,都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了。
他出去后,立即就去了他外祖康乐侯家,在那儿窝藏了几日,带着他的死士和亲兵,以及康乐侯手下的大军于子时直逼皇宫。
我于睡梦中被吵醒,听闻后忙前去慈宁宫安顿好太后,正要去菩提轩寻景安,他留下的人却已来寻到了我
景安反应极快,早已去长宸宫保护圣上了,却仍然不忘留下人手来保护我,嘱咐我千万不可随意乱跑。
我哪里能听他的,不顾仪态匆忙冲向长宸宫,满心眼里都是他的安危,却一时不注意,被赵承安的人捉拿住了。
他将剑抵在我的脖子上,对着守卫在圣上身前的景安戾笑道:
“赵景安,叶明薇在我这里,你敢上前一步?”
“赵承安,你若是敢伤了她,我必亲手杀了你。”
景安的声音里带了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愤怒。
“你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、黔驴技穷,现在投降,或许父皇还能饶你一命!”
“好啊,父皇,看看你的好儿子,和明薇县主暗通款曲这么久了,你还被瞒在鼓里呢?”赵承安得逞般的,大声笑了起来。
“叶明薇身后有那么多将门的势力,父皇就不怕她和你的好儿子每日在一块,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吗?”
“逆子!今日是你带着逆贼逼宫,若再不住手,朕会将你五马分尸!”
圣上声嘶力竭地对着他道。
“赵承安,你放过她,换我当人质。”见赵承安始终紧紧禁锢着我,景安终究是按捺不住,急切地吼道。
不用了,景安。
我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,数到三的时候,右脚抬了起来,狠狠往赵承安的右腿上部踹去。
赵承安年幼的时候曾在御花园跌倒,大腿上侧被石子所穿,留下了深深的伤口。
我踹他那里,他瞬间便吃痛,不由得放开了我。
我拼了命地朝景安奔去,他将我紧紧拥在怀里,随后立即一挥右手,高呼道:
“放箭!”
17
赵承安被圣上赐了十日后斩首,而作为他的妻子,舒心益也连带着被一杯毒酒了此残生。
听说她死之前,还甚是不服,说太子根本就没有碰过她,连新婚之夜都把她撇在东宫里独守空房,凭什么太子的过错要牵累到她?
不过很可惜,就算他们已成一对怨偶,终究还是要在九泉之下碰面了。
皇后听闻了太子被废以及康乐侯举家抄斩,在冷宫里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。
景安耿耿于怀那么多年的母妃之死的仇,也终究是报了。
“县主,废太子在牢狱里,口口声声嚷着要见你一面,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,会死不瞑目。”有牢狱里的侍卫同我禀报。
“随他去吧。”我懒懒道。
赵承安想知道的,无法就是我为什么总是知道如何克制他,以及我是如何发现皇后和他的那些恶行的。
不过这些事,我自是懒得告诉他一个字,而他死不瞑目,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?
自我重生以来,他就和我没有没有任何关系了。
圣上赏罚分明,为赞赏景安的救驾之功,封他为太子,又亲自在太子册封仪式上,为我和景安赐婚。
我终于又做了太子妃,只是这次,与我拜堂的是满眼都是我的景安。
新婚之夜,我们喝完交杯酒,他静静地看着我,说:
“薇薇,你现在愿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吗?”
“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,也有能力替你分担一切了,所以,现在都告诉我吧。”
“好啊。”我幸福地靠在他的肩上。
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,包括我曾错信于人,包括他上一辈子爱我到了什么样的地步,甚至愿意为了我付出性命。
同他一样,这一辈子的我也愿意为他付出所有。